“你原是賈府寶二爺的大丫頭，經歷過繁華，吃的住的，不說錦衣玉食，也差不到哪裏去。而如今，你嫁給我，一個下九流的戲子，雖是正房原配，卻比不得賈府，還要遭受世人的白眼，你真的不委屈嗎？”蔣玉菡說著說著，露出了一抹憂色。

“咳。”咳嗽一聲，花襲人被蔣玉菡這一番話說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。她可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襲人，委屈之說從何而來？可是，現在的她卻不能說出來。還有，花襲人眉頭皺了起來，不知道她的容貌變沒變？真想拿來鏡子照一照。

“你是不願意了？”見襲人蹙眉，蔣玉菡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。

“沒有，絕對沒有！”花襲人條件反射地答道，隨即懊惱地拍著頭，整張臉皺在了一起。

聽見襲人的回答，蔣玉菡懸著的心放了下來，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。深情地看著她，他輕輕走上前，拉起她的手，溫柔地說道：“夫人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。”

白皙的大手握住她的細嫩的小手，花襲人露出怔忪之色。好個溫柔的蔣玉菡！這麽溫柔的一個人，她真的無法拒絕他。可是，她想回家。這裏沒有爸爸媽媽，沒有可兒，沒有電腦，沒有電視，也沒有熟悉的高樓大廈。她現在好想念他們啊！

襲人的沈默不語，讓蔣玉菡本已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。他緊緊握住襲人的手，眼睛貪婪地看著她那張秀美的臉。原來真的有一見傾心的愛情，不知道，他能否擁有這份可貴的愛情？

“餵餵，你抓疼我了！”花襲人大叫，疼痛讓她回到了現實。她現在就在這裏，回不回得去，還未可知，既然來了，就先住在這裏吧。想通了，她不安地心也安定了下來。

“對不起！”蔣玉菡驚慌地收回了握著襲人的手，連連道歉。

“沒事！”花襲人甩了甩手，覺得手不再疼了，笑著安慰蔣玉菡道。明明是她的手被他抓疼了，為什麽他反倒一臉的疼痛之色？她好奇地看著蔣玉菡，試圖在他臉色看出答案來。

蔣玉菡被花襲人審視的目光看得臉色微紅，卻並沒有躲開她灼灼的註視，而是回視著她，眼神溫柔而又多情。

“爺，大奶奶，用膳了。”四醜在房外叫道。

一陣飯菜的香氣轉移了花襲人的註意力，她急不可耐地大叫：“快點進來！”挨不得餓，這是她的一個弱點。

哐啷，房門打開，四醜帶著薛旦提著飯菜走了進來。

收回凝視著襲人的雙眸，蔣玉菡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。她還是不肯接受他的情意。沒關系，時間多得很，她都嫁給他了，只要自己越加地溫柔體貼，早晚有一天，她會接受他的。蔣玉菡在心中暗暗地為自己打氣。帶著淡淡地笑容，他對襲人說道：“我來擺碗筷。”說著，接過四醜手中的青瓷團花碗，親自添上細白的米飯，拿過象牙白的玉筷，遞到襲人的手裏。

花襲人怔怔地接過碗筷，怔怔地坐在桌前，機械地扒拉著碗裏的米飯，完全被蔣玉菡體貼的態度驚呆了。

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。

“你不吃飯嗎？”花襲人終於反應了過來，擡頭看著站在桌前，盯著她的蔣玉菡，語氣含糊地問道。這樣被幾個人看著吃飯，她實在難以下咽。

“呃~好！”蔣玉菡俊臉微紅，忙坐下，端起碗，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。

“你們吃了嗎？”見蔣玉菡不再看著她，花襲人換了人，繼續問道。

“回稟大奶奶，等您用完了，我們才可以回去吃飯。”薛旦恭敬地回答道，因為搶了四醜的風頭，換來四醜的瞪視，駭得他急忙低頭，躲開四醜的咄咄逼人。

聽完薛旦的回答，花襲人皺了皺眉，看著眼前這一桌子的飯菜，就他們兩個人吃，一定會剩下很多。想到此，她道：“你們也坐下來吃吧。”

“不，小的們不敢！”四醜和薛旦駭然，連退了好幾步，與襲人拉開了距離。

“不就是一頓飯嗎？有什麽不敢的？”花襲人不悅地站起身，緊走幾步，來到兩人身邊，拉扯著他們，不理會他們的掙紮，往桌邊拽。

“大奶奶！”兩人哭喪著臉叫道，掙紮著，不想花襲人的力氣倒是蠻大的，兩個男人竟然沒有掙脫。

“四醜，薛旦，夫人相請，你們就從了吧。”蔣玉菡淡淡地說道，只是掃視了一下襲人，手中的碗筷依舊動著。

聽見蔣玉菡的話，兩人停止了掙紮，順從地跟著襲人來到桌前，一一落座，唯顯尷尬地看著桌子上的飯菜。

“哦，對了，沒有碗筷，快，你們誰去取來？”直到蔣玉菡瞥向桌面，花襲人方才想起桌上只有她和蔣玉菡兩人的碗筷，並沒有多餘。

“我去。”四醜說著，起身前去廚房，拿取碗筷。

不多時，四醜拿著兩副碗筷走了進來。

“好了，碗筷備好了，我們開動吧。”花襲人高興地說道。

四醜和薛旦別扭地坐在了襲人和蔣玉菡的對面，臀部稍稍挨著椅子邊，做好了隨時起身的準備，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碗，只夾取面前的菜，默默地吃了起來。

“我吃好了。”蔣玉菡突然說道，放下了手中的碗筷，站了一起。

“這麽快？”花襲人有些驚訝地問道。他方才吃飯的速度不會是慢嗎？怎麽這麽快就用完了？

“我今個沒有胃口。”蔣玉菡淡淡地說道。

“是因為我嗎？”花襲人直視著蔣玉菡，語帶不悅地問道。什麽意思？是不是因為我叫四醜和薛旦一起吃飯，他不高興了？如果是這樣，他未免太小氣了吧？“我看飯菜太多，怕剩下，所以才叫他們一起吃的。”
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蔣玉菡急急地解釋道。其實，他真是為了此事，卻不是因為小氣，而是因為襲人動手拉扯四醜和薛旦的舉動，讓他很惱火，很礙眼，覺著心裏堵得慌，所以才會只吃了一點點飯。

花襲人默然。重新審視著蔣玉菡，也重新思考著她方才的做法。好像有些僭越了！可是，她是真的不習慣有人在一邊看著她吃飯啊！

“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，我是真的吃好了，夫人，千萬不要誤會啊！”蔣玉菡連連解釋，襲人的沈默讓他很不安。

“爺，大奶奶，我們也吃好了。”見氣氛不對，四醜和薛旦忙放下碗筷，站了起來。

“真的吃好了？”花襲人不相信地看了看兩人面前的碗，碗裏面是沒有飯了，可是兩人面前的菜卻是沒有動多少，顯然，這兩個人還不習慣和主子一起用餐。好吧，今天就這樣了，一點一點來，慢慢地他們就會習慣了。“既然吃好了，把碗筷收拾了。”看到他們的樣子，她的食欲也沒有了。

聞聽花襲人如此說，四醜和薛旦心裏這才輕松下來，連忙收拾了碗筷，快速地離開了這裏。

“夫人，你怎麽也吃了一點點？”直到兩人離開，蔣玉菡這才開口，問道。

“沒有，我平時也是只吃這些。”花襲人謊道。其實，她的食量很大，每次都能吃上兩碗米飯。

蔣玉菡淡淡一笑，不再問了。

“哦，鏡子呢？”花襲人四下打量著，找了好久，沒有看見鏡子，她只好問蔣玉菡。

“我去取來。”蔣玉菡雖然疑惑花襲人要鏡子的目的，依然走去，取來一面菱花鏡，遞到她的面前。

“就是這個？”花襲人懷疑地看著眼前正面黃燦燦的圓形東西，既是驚奇又是慨嘆。菱花鏡呢！一把搶過來，仔細地打量著這面銅鏡。只見，那面銅鏡，是用整塊的黃銅制作，四周雕刻著如意牡丹，反面浮雕著蝙蝠，形象逼真，栩栩如生。正面，不知用什麽打磨的金燦燦的，裏面映出她的面容。“咳咳咳！”一陣狂咳，花襲人瞧著鏡子裏的人兒，呆了。

“怎麽了？”蔣玉菡忙不疊地上前，拍撫著襲人的後背，心疼地問道。

怎麽了？我怎麽說？花襲人斜著眼睛看了蔣玉菡一眼，撇嘴，隨即再次看向鏡子中，楞楞地，不敢相信地，瞪著鏡子裏的那個美麗的面容。那，真的是她嗎？彎彎的柳眉，大大的杏核眼，瘦消的瓜子臉，整一個女性化十足的臉，和原來的她完全是兩種類型的。天啊！

“夫人，你怎麽了？”蔣玉菡見襲人只是默默地看著鏡子裏，不說話，急得不得了，再次問道。

“沒事。”花襲人很快回神，若無其事地說道。又看了看鏡子裏的她，臉上露出了傻笑。我變漂亮了！若是父母看到我這個樣子，一定也會驚訝不已的。

“你真的沒事？”蔣玉菡不相信襲人的話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，蹙起了眉頭。她不正常！又是呆呆地看著鏡子，又是傻笑，難道魔障了不成？他擔心地想到。

“我有什麽事？”花襲人繼續傻笑地看著鏡子裏的面容，隨口答道。

蔣玉菡無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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